大隋天符年末,大梁破城灭隋。
尚且年幼的隋便在太傅杨自在以及杜行甲的保护下逃出帝凰城。
那年只是稚童的他亲眼见到父皇自焚于火海,也是那年本该继承大统的他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而这一切皆因天霜山而起。
在穹陵州偏居一隅的大梁能够在短短两年内以势如破竹之势从北疆横推至大隋国都帝凰城城墙下,这其中确实有大梁皇帝李汤的励精图治,也有二皇子李济民的骁勇善战,但更多的也是身居幕后的天霜山在篡改天时更换国运。
这种事很多人不知道,甚至像秦鸾这种在大梁冲锋陷阵的将军都不知晓其中隐秘。
但身为隋朝太子的隋便知道,太傅杨自在知道,杜行甲也知道。
所以他们与大梁是有国仇家恨,但与那座天霜山更有不共戴天之仇。
在得知面前的虞子期是那座天霜山弟子后,隐藏了十二年的暴戾凶气在霎那间激荡开来。
感受到那股近乎实质的血腥之气后,秦鸾心生诧异,截止到现在远处那个少年人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双指接下隋便一剑的虞子期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凶戾之气后,眉头微皱。
只是不等到他有所动作,剑柄一首的隋便就已经率先出手。
隋便一拳轰在柄首之上,本来被虞子期双指禁锢的长剑发出阵阵剑鸣声,如龙似蛟的恐怖力道轰在长剑上直接破去虞子期的禁锢,剑尖直刺后者喉间。
在察觉到指间长剑松动后虞子期脸色惊变,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其实已经不单单是角力那么简单。
而是隋便以极为蛮横霸道的气力直接破去了他施在指间的术法神通。
虞子期脚尖处灵力流转,身形迅速后撤,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交手主动抽身后退,即便是先前对上秦鸾时他也没有如此...狼狈。
看着面前寒光闪烁的长剑,虞子期一边后撤一边双手迅速结印,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几息之间此间天地的灵气仿佛得到召唤般纷纷朝这边奔涌而来,最终汇聚于虞子期的掌心中。
他就不信自己还拦不下区区淬血境武夫的一剑。
就在他将要出手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比长剑更快来到他面前。
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的身前的隋便,虞子期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没有半句废话,隋便一拳递在了他的心口处。
毫无防备的虞子期在硬挨那一拳后闷哼一声,体内气血翻滚,就连后撤的脚步都开始凌乱。
隋便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膝顶狠狠撞在了他的丹田处。
虞子期体内的灵力运转被强行打断,紊乱的灵力奔走撞击在各处灵府窍穴,所以他只能放弃手上施展出来的法印。
此时因为挨上那记膝顶的缘故,虞子期身形微弓宛若一只大虾。
但得势不饶人的随便又是侧身一记足有百钧之力的腿鞭狠狠地甩在后者的腰身上。
虞子期此刻犹如断线的风筝般横飞了出去,继而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上因为心口丹田腰身三处的剧痛而露出狰狞之色。
隋便右脚一踏地面,脚掌下的那方地面因为那沉重的气机瞬间崩裂,隋便身形横移转瞬间便追上了虞子期。
紧接着他手掌覆在还未缓过神来的虞子期脸庞上,手腕猛然用力往下狠狠一压。
本该横飞出去的虞子期身形骤然坠地,那恐怖力道直接让地面生出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而虞子期也深陷地面,喉间发出嘶吼之声。
可能是这嘶吼声刺激到了隋便,也可能是隋便压根没想就此放过虞子期,只见同样落地的隋朝身形往下一坠,本该覆在虞子期脸上的手掌也移到了他的下颌。
就这样隋便用掌心硬顶着虞子期的下颌在地面上硬生生犁出一条十丈之长的坑道。
而这一切仅仅只发生在十息之间。
不远处的秦鸾与那数十名天策卫见到这一幕后皆是心神一颤,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即便秦鸾已经是炼骨一重的武夫,但出手却远没有隋便这般蛮横暴戾。
至于那众天策卫则是已经惊愕不已,他们没想到那个能够将秦将军逼迫到绝路的神秘男子如今竟然在那个少年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隋便不清楚,这数十名天策卫已经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从最开始的感激到后来的震惊,如今则成了发自肺腑的崇敬。
不远处隋便将虞子期狠狠按倒在地上,膝盖宛若一座峰岳压在后者的胸口处使他动弹不得。
然后隋便左手往后一探,原本斜插在地面上的长剑仿佛感受到他的心意,在空中牵连起一抹长虹迅速飞掠回他手中。
隋便眼神冰冷地看向虞子期,以心声说道:“我之所以来到太安城,就是要将你们天霜城连根拔起!”
满嘴污血的虞子期看着近在咫尺的那柄仙器,神色惊恐地说道:“你若是杀了我...山门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隋便神色平静地说道:“都行。”
反正最后自己要踏平天霜山。
不等虞子期再出声,隋便手臂一挥,然后就是尸首分离的血腥一幕。
隋便一手拎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一手捡起那柄断剑青露,然后缓缓走到秦鸾的面前。
直到这个黑衣少年走到自己身前时,秦鸾才反应过来,一位半步天象境的强大修士竟然陨落在了前者的手中。
“在下秦鸾。”秦鸾神色复杂道。
隋便点点头,说道:“秦将军可能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所以裴子添的死将军你可以如实向秦王交代,我想二殿下不会责罚你的。”
秦鸾闻言轻嗯一声,自己先前在大狱中对他的身份就有了猜测,如今就更加印证了那个猜想。
至于秦王殿下那边,自己当然会如实回禀。
然后隋便就没有说话,拎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径直离开了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刑部大狱。
“等等。”秦鸾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他指的则是已经死在隋便手上的虞子期。
隋便闻声停下脚步,背对着秦鸾,轻声说道:“我觉得秦将军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旦虞子期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引来的绝对不是朝堂上的混乱,而是山上与山下的纠纷,若真到了那时,最后遭殃的还是这黎民百姓。
隋便沉吟了片刻,转过身来,正色说道:“秦将军,还有诸位天策卫的将军,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听到隋便如此郑重其事,秦鸾与吕成玄相视一眼,皆是重重点头。
眼前这个少年于他们而言有救命之恩,只要不是危及秦王殿下,他们就会万死不辞。
“今夜这件事除了二殿下诸位决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虞子期的存在!”隋便以心声同他们说道。
秦鸾点点头,“好。”
得到答复后隋便没有再逗留,身形骤然拔高如归鸟入山林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秦将军...”吕成玄走到秦鸾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自己如今还不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
秦鸾以眼神制止道:“先回府。”
今夜刑部大狱一事明日势必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饶是秦鸾这种对时局不太敏感的武将都觉得今夜过后太安城内就会风起云涌黑云压城。
隋便在离开刑部大狱后没有半点迟疑,径直返回了有间客栈。
当走进客栈店门的那一刹那,隋便才呼出一口气,顺带吐出一口鲜血。
至于客栈那个目盲老人自始至终都坐在柜台旁。
“回来了?”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老人抬起头来,笑容慈祥地问道。
脸色略显苍白的隋便轻嗯一声,“没有给老人家您添麻烦吧?”
老掌柜笑着摇摇头,说道:“楼上那位公子安静的很。”
“那就好。”隋便应道。
然后他看向门外,眼神晦暗不明。
“公子是觉得今夜之事太过于顺遂了?”目盲老人仿佛“看”穿了隋便的心事,笑问道。
隋便的手掌轻轻拂过那柄青露断剑,默不作声。
至于为何没有诧异于老人口中的今夜之事,又为何没有因为行踪暴露而惊慌失色,其实很简单,因为眼前这位目盲老人自始至终就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他叫做隋便,但又不仅仅是隋便。
昔年大隋尤在时,在那座帝凰城中有宦官三万人,而三万人中最终能够走到金黄龙椅旁成为天子近侍的又只有一人。
那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隋朝最后的一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姓甚又名谁,只知道当初帝凰城未破时,隋朝皇帝笑称他为老寅。
寅虎卯兔的寅。
但自从大梁攻破帝凰城后,司礼监掌印太监老寅消失不见,就仿佛世间从未出现过此人。
有人说他连同大隋最后一位皇帝葬身火海,也有人说他被人毒死在了司礼监,更有人说他悄悄离开帝凰城隐居山林。
其实这些都不对。
那个当初被隋朝皇帝视为“自家人”的老寅离开帝凰城后在几经辗转就来到了这座太安城。
然后就有了这家有间客栈。
至于为何目盲,可能是在见过了先帝葬身火海后就觉得双眼已无用了吧。